在中高考制度难以进行实质性改革的背景下，给学生减负，就要“务实”、“接地气”，不能指望彻底减负，而是相对减负。

图片来源：图虫

文 | 21世纪教育研究院 熊丙奇

　　我国部分地区将开展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双减”试点工作，网传这一消息，令校外教育培训“心神不宁”，资本市场也快速做出反应。

　　对此，教育部官博回应称，规范校外培训及减轻学生过重课外负担是常态工作，国家和地方出台政策以官方渠道发布内容为准，谨防误传形成不确切信息。

　　教育部的回应并没有给市场一颗定心丸。

　　因为从回应看，这并没有把网传的“双减”文件斥责为谣言，坚决否定，而只是称要以官方渠道发布的内容为准——在政策没有正式发布之前，这样的回应中规中矩。

　　在笔者看来，网传的“双减”文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放出从严治理校外教育培训机构的风声，试探社会舆论的反应。网传“双减”文件提到的措施，并不出乎意料，可以看出治理、整顿校外教育培训，实现减轻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双减”目标的总体思路。

　　这一轮治理，是供给侧和需求侧同时治理。供给侧治理，将提高校外教育培训机构的准入门槛，加强对校外教育培训机构的内容监管与收费监管，遏制校外培训机构的疯狂营销，限制校外教育培训机构的广告发布，等等。

　　需求侧治理，则是一改之前学校片面减负的做法，力图实现学生整体减负，要求学校教育履行更多教育职责，如推进课后服务全覆盖，要求课后服务结束时间不得早于当地下班时间，允许初中学校进行晚自习，以及传言中的学校利用周末时间给学生提供周末服务，等等。

　　客观而言，这些措施几乎没有一个是“全新”的，包括引起舆论关注的校内周末服务。这在减负的最初阶段，不少学校存在过，被质疑为集体补课。近年来，我国不少地区的高中，已经采取“两周一休”的方式。

　　问题随之而来，这些措施真能落实吗？落实后能起到减负的实效吗?

　　提高培训机构准入门槛的供给侧治理，很可能带来两方面问题，一是合规的校外培训机构经营成本增加，推高培训价格，虽然网传监管措施提到“限价格”，但是，校外教育培训机构的价格说到底要由市场决定；二是相当数量的机构转到地下经营，游离在监管之外，这些机构完全不受监管培训机构的措施制约，会成为监管的盲区与难点。

　　从市场角度看，恰恰是降低准入门槛，才能把所有机构纳入监管体系，并促进市场充分竞争。这需要转变过度依赖前置审批监管的思路，切实建立教育备案审查制，对培训机构进行过程性监管。这其实是对所有采取预付款经营模式的商业机构的监管方式。

　　实施这一监管方式，需要加大监管力量。我国之前发布的规范校外培训机构经营的文件，已提到要建立教育备案审查制，然而，监管并不到位，往往在培训机构出事后，才进行调查、处理。

　　需求侧治理，对引导家长理性选择校外培训机构，减少对校外培训的需求，至关重要。

　　需求侧治理，最关键的应该是改革教育评价体系，尤其是中高考制度。用单一的分数评价、选拔学生的中高考制度，是导致基础教育严重应试化、内卷化的根本，如果中高考制度不做实质性改革，那就很难破除唯分数论、唯升学论，学生和家长也就难以摆脱学业压力与焦虑。

　　当然，推进中高考制度改革不能一蹴而就。从当前的社会舆论与教育生态看，未来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我国的中高考录取，都可能依旧按考生总分排序进行。突破中高考的总分录取模式，建立多元评价体系，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在中高考制度难以进行实质性改革的背景下，给学生减负，就要“务实”、“接地气”，不能指望彻底减负，而是相对减负。正视学生存在的学业负担问题，提高学校教育质量，就成为需求侧治理的重要选择。

　　但要求学校教育承担更多责任，也牵涉到一系列问题，如果缺乏相应的保障机制，恐怕走不远，最终吃力不讨好。

　　如课后服务全覆盖，经费从何而来？如何提高教师的积极性？怎么处理义务教育学校本身就存在的不均衡问题？如何落实学校自主权，办出学校个性和特色——优质学校推出课后服务，家长可能还支持，让孩子参加课后服务，而薄弱学校的学生家长，则担心参加课后服务，是浪费时间，不如送孩子去校外培训机构，或者请家教。这都是治理需求侧必须直面的问题。

　　概而言之，如果不能建立教育备案审查制，强化对培训机构的过程性监管，没有资质的校外教育培训机构，以及有合法资质的机构违规经营，还会继续存在；如果不能提高教师待遇，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建立起课后服务（以至周末服务）的保障机制，家长还会寻求通过校外培训机构提高孩子的升学竞争实力。

　　因此，当前必须思考如何构建有效的校外教育培训机构监管体系，以及提高学校教育质量的保障机制，要落实学校办自主权，保障教育投入。而从长远看，还是必须下定决心，推进中高考制度改革，从源头治理基础教育的应试化和竞技化。

　　来源：界面新闻

　　作者：熊丙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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