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国际城市蓝皮书：国际城市发展报告（2016）》

　　移民一般被认为具有较高的创业精神，并对经济增长和革新有所贡献，而自主经营又常常被看作增进城市劳动力市场融合和移民成功的主要手段。许多国家城市建立了特殊的签证和人才引进制度来吸引移民创业者。研究显示，自主经营的移民创业者对城市经济有显著贡献，但有关的政策并没有改善低技能移民的经济状况。

　　在全球化的经济版图中，人力资源流动日益频繁，人才竞争日益激烈。21世纪是人才世纪，吸引优质的人力资源和移民成为城市发展的主要任务之一。麦肯锡最新的报告认为，人口流动和移民所带来的人力资本变化对全球经济长期繁荣既是挑战，又是机遇。虽然国际社会对于商品贸易和知识交易有很多共同规则，但是移民的全球性整合和融入问题，至今尚未进入国际机构的视野，劳动力政策始终停留在国家政策层面，这种局面有待突破。在城市中，移民往往成为创业者的重要来源，在新技术浪潮到来、经济转型席卷全球的背景下，创业引领就业成为关注焦点，聚焦和审视移民及其创业关系，有利于我们借鉴以完善城市人口流动、迁移政策，以及就业和创业的相关政策。

　　城市移民是创业者的重要来源

　　移民一般会比本地人就业率低、收入少，因此创业后的自主经营往往成为移民融入劳动力市场和取得经济成功的重要途径。推动创业是大多数城市经济发展的优先政策，因为创业型小企业是新就业岗位的主要来源，是城市革新和创新的源泉，并大大有利于整体生产率的提高。创业型小企业经济上的成就也会带来社会效应，能迅速减少贫困人口。因此许多发达国家通过设立特殊的签证和人才引进制度来吸引移民到城市创业。例如，加拿大联邦政府和各省政府一度建立广受欢迎的投资移民和创业签证制度，吸引很多人迁居温哥华、多伦多和魁北克等城市；英国对符合特定学历、语言和评估要求的“高价值移民”提供多种创业和投资签证；美国很多城市则为愿意投资50万美元以上、创造10个就业岗位的创业的移民提供EB－5签证，为这些投资者及其直系家属提供绿卡通道。

　　移民创业在许多城市起着越来越重要作用。在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和美国等城市中，来自国外的创业后自主经营者的比重高于本地人，虽然这与移民数量增长相关，但更重要的是移民创业者居多。例如，在美国城市中，来自国外的劳动者占比从1980年的7%增加到2010年的16%，而同期，移民创业者增加了700万人，占创业者比例从6.9%上升到18.4%。

　　城市移民创业的作用

　　移民创业者数量和占比的增加，对城市经济究竟有多大贡献，值得思考。概而言之，移民创业者作用不可忽视，但其作用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同。

　　1. 城市移民创业对城市经济的贡献被广泛认可

　　对于移民创业的乐观看法原因有很多，最显著的是移民对城市高技术行业发展的作用。例如，城市移民创业者被认为在技术和工程领域作用巨大，其典型案例就是美国旧金山的硅谷地区。移民创业不仅体现在自己开设公司经营方面的比例较高，而且还体现在专利、许可、出版等方面的创新溢出效应上，虽然这样的正向溢出效应还不很确定。

　　移民的创业贡献最明显的佐证是美国诺贝尔获奖者、高影响力公司拥有者、专利申请者、美国国家科学院和工程院院士中移民的数量不少。在美国，移民创业型公司有很多，而且在各城市新创立的高科技公司、生物技术公司和风险投资公司资助的上市公司中，移民创业公司的比例也很高。但是近期研究也认为，移民在美国高科技创业中的作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技术性移民对城市创新的作用也不容忽视，最近对美国的一项研究发现，移民中拥有大学以上学历者的占比高使人均专利数量增加了21%，主要原因在于这些移民比本地人拥有更多的科学和工程学历。对美国城市高技术移民对科技影响的评估研究（以科学和工程领域就业以及专利为衡量指标）显示，来自中国和印度拥有H1－B签证的短期高技术雇员人数是美国科学和技术领域的移民雇员增长的主力军。

　　国际贸易是城市移民创业的另一个主要领域。移民创立的公司会比其他公司出口更多东西，因为他们在原籍地有一定的商业网络关系和基础，便于语言和文化沟通。移民创业者在出口方面的推动优势已经得到研究证实。

　　2. 移民创业者对城市本地就业影响好坏参半

　　移民创业者虽然有诸多好处，但对城市本地创业者则有一定的挤出效应。但是其作用并非完全负面的，而是混合性的。许多研究显示，移民的增加有利于提高本地创业者的收入。移民对本地就业影响的混合作用可能源于移民取代了本地那些边际的、低收入的个体经营者。

　　城市移民创业成功的因素

　　1. 教育程度是创业的重要因素

　　人力资本，即教育程度是决定城市移民和城市居民这两大群体创业情况差异的主要因素。尽管这已众所周知，但教育究竟是有利于创业还是有碍于创业，有时候看来很难判断。因为较高的教育程度能提高人们获得雇用的机会，成为获得高工资的筹码，但这也增加了创业的机会成本，因而降低了创业的可能性。当然，不管怎么说，教育使人们拥有更好的技能，包括成功经营所必备的分析能力、沟通技巧及其他技能，从而能提高创业的成功率。而人力资本国家间转移的不完善性使人力资本和创业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难测。许多研究发现，移民在原籍地所获得的教育和经验回报低于他们在输入地的教育回报率。

　　总体而言，虽然许多研究揭示了教育有利于创业，但结论还是有点模糊，产业准入障碍的差异会影响其相关性。例如，一个拥有文凭、受过良好教育的潜在创业者不太可能选择去创立低回报的小公司，而更可能要去选择高回报、高准入门槛的行业去创业，这会降低他实际去创业的可能性，从而也影响到创业的成功率。

　　不同人群的人力资本不同使创业成功率也不同。如在美国，拉丁裔族较低的人力资本水平导致他们创业比例较低，而亚裔则具有较高的创业比例，部分原因就在于两个人群的教育水平之间的差异。

　　2. 创业需要资本和时间积累

　　首先是财富和资本的作用。城市移民和本地人以及不同移民人群之间在财富拥有和资本获得方面差异会影响到创业成功率。这些差异可能与歧视有关，也可能是信用积累差异所致，或者是信息获取差异引起，抑或是与居住时间有关。因为获得资本的条件之一是银行抵押贷款，而这往往需要时间来积累信用度和财富，否则就不具备抵押贷款条件。

　　其次，与创业成功有关的因素还包括移民在原籍地创业的经验积累等。同时，语言能力能提高创业比例，但是语言也有一定的反作用。一般来说，语言好会更容易得到雇用。但另一方面，有些人往往由于语言障碍无法获得工作，迫不得已去创业，这反而增加了他们创业的可能性。但总体来看，较好的语言能力与较高的创业成功率是相关的。

　　3. 城市移民创业者成功率比较

　　（1）居住时间影响移民成功性。移民创业者具有潜力改善自己在劳动力市场的表现，创业一直被认为是增进经济同化和融入的重要一步，在许多地方都显示，移民居住时间越长，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2）美国的城市更吸引移民创业者。比较吸引移民排名前三位的国家———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发现，在美国创业的移民表现超过其他两国，其收入超过本地居民。虽然美国没有像其他两个国家那样采取积分制这样的积极吸引移民的政策，也没有进行专门的技术性挑选，但是和其他两国更均等的收入分配情况相比，美国的资本潜在回报更大，从而吸引着大多数迁移来的创业者。

　　（3）教育是移民创业成功的重要影响因素。在美国，亚裔的创业者平均教育水平高于美国平均教育水平，收入也更高。然而，亚裔内来自不同国家的移民经营成功率还是不一致。在美国，平均经营收入最高的亚裔移民来自印度、巴基斯坦和菲律宾，最低的则是孟加拉国和越南。同样地，教育在其中起关键作用，在美国的印度经营者教育程度很高，其中70%至少是四年制大学毕业生，他们之所以有较高的创业收入，是有较高的教育水平。然而，在加拿大和英国，印度移民的教育优势则要小得多，因此在那些国家，教育对其创业成功的贡献也要小得多。

　　反之，较低的教育水平造成较低的创业成功率，其典型例子是美国的墨西哥裔移民，不仅创业成功率低，而且创业启动和经营障碍大。虽然这与他们较低的财富水平（获得资本的途径）有关，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教育程度低，墨西哥裔美国人即使创业，也集中在低准入门槛的低端行业。这类产业与高技术行业相比，一般收入更低、存活率也更低。

　　城市低技能移民的创业与劳动力市场融入关联有限

　　创业是进入劳动力市场的跳板，但对低技能移民不一定如此。美国城市过去几十年的发展历程显示，低于高中文化水平的低技能移民的比例在增加。大学学历的移民所占比重翻了一番，从1980年的7.1%增加到2007年的15.2%。技术工人中移民的比例基本与美国城市劳动力市场中移民的比例大致相仿，而低技能劳动力中移民比重则从6.7%增加到20.4%。这导致低技能移民在低教育程度工人中占比较多。如今，美国移民来的工人中有一半是低于高中教育程度，在经济日益呈现技术密集型的情况下，如何能改善低技能工人的经济状况成为城市日益紧迫的任务。

　　城市移民创业者在许多地方起着日益重要的作用。在美国，这种作用主要体现在低技能移民中。美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00~2010年，美国本地创业者增加56万人，而移民创业者增加110万人，尽管本地创业者中大学学历以上比例在增加，但城市移民创业者中则是低技能的创业者居多，在移民创业者总数中占一半以上。现如今，低技能创业者新增量中几乎全是移民创业者，美国城市中，本地人进行低技能行业创业的几乎已经绝迹。这并非本地低技能者选择创业的数量在减少，实际数据显示，不论男女，创业者的数量和比例都是增加的。这种减少是总体教育程度普遍提高所致，并进一步使创业在低技能移民中，尤其是低技能女性移民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虽然城市低技能移民创业者收入尚可，但如何促进城市低技能移民创业的措施还有待完善，尽管较好的低技能移民创业者的收入超过高端的移民雇员收入，但工薪就业仍然大大吸引着大多数低技能工人，成为他们的首选。在城市低技能移民人群中，创业者收入增长较快，但需要大约在经营14~15年后，他们的收入才会与工薪者收入相仿。

　　城市的低技能移民创业者中缺乏经营成功优势的可靠证据说明，认为移民创业者具有较好的劳动力市场同化性的结论主要来自于对高技能移民创业者的考察，他们的创业才有相对较高的成功性，而低技能移民创业者未必如此。

　　城市移民创业的政策启示

　　1. 城市移民比本地居民更容易自主创业经营，这样有利于经济融合

　　在城镇化过程中，城市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作为城市的新移民，以往关注的是自己通过被雇用而实现就业型的融入，根据发达地区移民的经验，城市也应该开始关注这些人群的自主创业经营，把创业带动就业的政策拓展到这一人群，加快他们在城市经济中的融合速度。

　　2. 简化移民变居民的政策，吸引高技能移民

　　城市高技能的移民对高技术产业和创新有所贡献，而更容易进行创业，从而获得经济流动提升，但低技能移民并非如此。教育是决定移民成功的最有利因素，针对高技能移民的政策比针对创业者的政策更有成效。但吸引高技能移民并非易事，因为移民的选择部分地取决于非移民政策所能影响决定的因素，如城市的收入分配、城市本地居民对移民的看法、当地特性和早先移民的选择等。然而，简化非移民身份转向长期居民的途径，就能增加高技能移民数量，提高其比例。

　　如今，中国的新型城镇化是在新科技革命浪潮背景下演进的，对于高技能者需求越来越大，虽然上海等城市通过积分制设置了居住证转户籍的通道，并另有人才引进政策，但其力度还不足以吸引大量高技能人才的进入。一方面需要改善城市的收入分配格局，提高本地居民对移民的包容度；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要简化居住证积分变居民的手续。

　　3. 定位于家庭配偶和大学毕业生的城市移民政策是吸引高技能移民的有效方法

　　移民决策常常涉及整个家庭，让配偶更容易迁居是吸引高技能移民的另一策略。由于这些高教育水平个人的配偶一般也具有高教育程度，把工作许可延伸到其配偶就等于在吸引额外的高技能移民。对于有特殊学历和经验的毕业生，提供从工作许可到公民身份的途径对移民吸纳地经济发展尤其有价值。因为毕业生不仅具有高技能，而且具有语言优势，对文化和劳动市场都具有相当价值。这些是与成功融入和高技能行业创业高度有关的因素。

　　吸纳移民也要考虑配偶条件，同时也要尽量关注吸纳新毕业大学生进入本地劳动力市场，增进劳动者的活力和技能水平。

　　4. 立足世界经济长期发展，着眼人力资本全球性充分配置

　　根据国际劳工组织最新数据，全球约有7300万名年龄在18~25岁的年轻人远离家乡在世界各地工作，全球25岁以下年轻人有70%集中在非发达国家，可以预料，劳动力从富余地区流向缺乏地区的全球流动性和资源重新配置将继续加剧，这无疑有利于经济长期繁荣和增长。全球劳动力流动频繁的趋势预示着，在未来50年，移民劳动力的世界性融入将成为经济长期持续繁荣和增长的唯一的最大机会。因此，有必要有定位于适宜移民水平目标的全球性政策，把未得到充分利用的劳动力集中起来开发利用，这样，未来50年全球经济将由于劳动力的扩展而蓬勃发展。目前人们对移民的普遍看法是好坏参半，我们需要走出这个认识误区，努力实现视野更广阔的全球性劳动力资源配置均衡的目标，这是目前国际社会面临的挑战。在解决方案中不仅要涉及劳动力数量的全球性配置，还要包括劳动力质量，如教育和培训的全球性展开。移民使劳动力适得其所，但世界经济需要教育中融入更多的创新思维，使劳动力尽其所用。

　　为了未来的繁荣，我们需要在今天来确立全世界最宝贵的人力资源得以充分利用的政策。一方面，我们要注重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工移民的再教育提升；另一方面，要关注教育和人才的国际化双向流动，积极推进出国留学和留学人员的回国就业政策，培育更多的全球化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