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变化威胁哥斯达黎加云雾森林

　　“15年前在这条小径上很容易听到青蛙的叫声，现在你们听得到吗？”在哥斯达黎加蒙特韦德云雾森林保护区内，年轻的女导游布兰达向几名游客发问。片刻沉寂后，布兰达说道：“这就是气候变化给云雾森林生态系统造成的影响。”

　　云和山的相会之地

　　云雾森林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生态系统，仅覆盖全球林地面积的1%。形成云雾森林需要一定海拔高度、持续云层覆盖等独特的地理与气候条件，哥斯达黎加北部的蒙特韦德云雾森林正是这样一个处于热带地区的云和山“相会之地”。

　　蒙特韦德云雾森林保护区位于哥斯达黎加蒂拉兰山脉，这里是美洲大陆分水岭的一部分。来自山脉两侧加勒比海和太平洋的湿热空气，在海拔1500多米的山上与冷空气相遇，造就了潮湿、凉爽和多雾的生态环境。走在森林里，朦胧的雾气、巨大的蕨类、珍稀鸟类的神秘叫声，交织出奇幻电影般的场景，每年吸引着数万名游客和自然爱好者慕名前来。

　　不仅如此，占地1万多公顷的保护区还有着极其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区内约有3200种植物，包括700种树木和大量云雾森林特有的苔藓、地衣、蕨类等附生植物。保护区有约500种兰花，是地球上兰花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之一。这里还栖息着425种鸟类，观鸟者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寻觅中美洲神话中羽蛇神的原型凤尾绿咬鹃、地球上叫声最大的肉垂钟伞鸟和其他珍稀鸟类。保护区还有约120种哺乳动物、60种两栖动物和100种爬行动物，许多其他昆虫、真菌和微生物的种类尚待命名和研究。

　　金蟾蜍灭绝敲警钟

　　然而，哥斯达黎加大学设在蒙特韦德的气象站最近一份报告显示，受全球变暖影响，蒙特韦德云雾森林内的湿度在不断降低，当地标志性的云雾经常性消散。

　　在蒙特韦德经营巧克力店的萨拉斯30年前搬来这里，她对记者回忆说，刚搬来时蒙特韦德总是下雨，至少20年前，到处还是雾蒙蒙的，“我们以前天天穿着雨靴，现在不太需要穿了”。她指着天空说，晴天越来越多，“对我们这些居民来说生活是方便了，但我们知道，这对云雾森林里的动植物不是什么好事”。

　　金蟾蜍就是一种对气候变化极度敏感的两栖动物。据布兰达介绍，金蟾蜍曾大量存在于蒙特韦德云雾森林，是这里的特有物种。1987年，这一地区观察到超过1000只金蟾蜍，但到了1989年，金蟾蜍聚集的水池干涸，只观察到1只雄性金蟾蜍。此后，这里再没有发现金蟾蜍，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将金蟾蜍列为灭绝物种。蒙特韦德因此成为世界上首次记录与气候有关的物种灭绝的地点，而金蟾蜍则成为上世纪80年代末两栖动物灭绝危机的代表。

　　对于曾在幽暗森林中目睹过闪亮的金蟾蜍的人来说，那是永生难忘的生物学奇观。金蟾蜍不仅栖息地十分狭小，更依赖云雾森林特有的湿润环境才能生存。哥斯达黎加生态学家马德里加尔对本报记者说，气温升高使金蟾蜍的生存变得艰难，而1987至1989年间，恰好是厄尔尼诺和拉尼娜现象双重肆虐，由此带来的干旱和可能的壶菌感染，使金蟾蜍在很短时间内灭绝。“气候变暖将云雾层推向更高的高地，使两栖动物更容易受到外来壶菌的致命侵害。”2022年，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在报告中特别指出，气候变化是金蟾蜍灭绝的“关键驱动因素”。

　　马德里加尔说，在刚刚过去的7月，世界上许多国家经历了创纪录的高温，哥斯达黎加的气温变化没有那么明显，但厄尔尼诺现象和气候变化对云雾森林的影响是深远的，这种影响不是今年才有，而是持续了至少十几年。“金蟾蜍提醒我们两栖动物因人类活动造成气候变暖而灭绝的速度有多快。”

　　厄尔尼诺加剧挑战

　　蒙特韦德过去很难见到大太阳，每年的晴天不到30天，如今则增加到了130多天，今年的厄尔尼诺现象令这一问题更加突出。

　　“森林里原本湿润凉爽，到处都能听到水滴的声音，但现在这种情况越来越不常见。只有在降雨最集中的季节，蒙特韦德才会恢复往日云雾缭绕的生态环境。”布兰达说。

　　马德里加尔说，蒂拉兰山脉两侧通常由加勒比海吹向太平洋的信风携带温暖潮湿的水汽，与山里的冷空气交汇凝结形成云雾。如今，来自加勒比的水汽越暖，越需要更长时间、更高海拔冷却凝结成雾。“它们向上移动或者消散，而动植物种群迁移速度跟不上云雾上升的速度……或许最终云雾将离开森林，这将是全球变暖在这一地区造成的灾难性影响。”

　　云雾森林之所以独特，是因为通常在空气湿度超过90%、温度在14至18摄氏度之间时，才会形成云雾。马德里加尔说：“太阳很难穿透这层厚厚的云雾，它就像大自然的一个玻璃容器，里面的蒸发速度减慢，从而为植物提供充沛的水分。”这种水分赋予植物生命，特别是云雾森林大量的附生植物。同时，附生植物对保持环境中的湿度，帮助云雾凝结和持久至关重要。“没有了云雾，附生植物会消失；没有了附生植物，云雾森林的整个生态系统就会崩溃。”马德里加尔说。

　　气候变暖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正日益显现。正如蒙特韦德云雾森林里竖立的一块牌子上所写：“就是在这里，云雾森林第一次向人类发出警告：气候变化对物种的灭绝有着直接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