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得主莫利纳最后演讲：气候变化下，我们的孩子会遭遇什么

　　“科学不会告诉我们该做什么，科学只会告诉我们这么做或那么做的结果。是否要为气候变化采取行动不是靠科学家来说的，而是一种社会责任，是道德问题。”

　　10月7日，发现南极臭氧洞的主要人物之一、1995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马里奥·莫利纳（Mario Molina）在墨西哥逝世，享年77岁。莫利纳原计划将线上参加第三届世界顶尖科学家论坛（WLF），并在9月录制了关于气候变化的视频演讲，这是他生前最后的正式演讲。

　　莫利纳以生动的语言详细阐释大气温室效应原理、人类活动如何改变大气组成以及未来的地球气候。演讲中，莫利纳表示十分担心人类后代在气候变化下的遭遇，“我们的孩子会遭遇什么？到那时候需要求生的是他们”。

　　他呼吁全世界正视气候变化，减少并最终完全放弃燃烧化石燃料，以确保人类能够获得足够好的气候环境，来保护经济的发展、维护后代的生活方式。

　　莫利纳生前致力于研究大气臭氧空洞。他和弗兰克·舍伍德·罗兰（F． Sherwood Rowland ）在1974年发表的一项研究解释了氯氟碳化合物（CFCs）破坏地球臭氧层的机理，引导世界在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开始限制氟氯化碳的排放，促成了关于禁用这些物质的1985年《维也纳公约》和1987年《蒙特利尔议定书》。莫利纳是《蒙特利尔议定书》的起草者之一。

　　1995年，因“对大气化学的研究工作，特别是臭氧的形成与分解”，他与弗兰克·舍伍德·罗兰、保罗·克鲁岑（Paul Crutzen）共同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

　　莫利纳1943年出生于墨西哥，1972年获得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物理化学博士学位，后加入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任职。

　　以下是马里奥·莫利纳为世界顶尖科学家论坛录制的演讲全文：

　　我是马里奥·莫利纳，我是一名科学家，主要研究大气的化学组成、影响整个地球的全球性问题，以及空气污染。我今天要聊的是气候变化。

　　温室效应：一条薄毯包裹着地球

　　科学家们从19世纪起就在研究我们这颗星球的气候了。显而易见，我们的星球是被太阳传来的能量加热的。地球基本处于平衡状态，意思是，地球向宇宙散发的能量，与从太阳那里接收到的相当。但问题是，这颗星球为什么能拥让生命进化成为可能的地表气温？

　　根据简单的科学思考，地表的平均温度应该在零下18摄氏度左右。如果情况真是如此，地球就不可能拥有生命，气温将太过寒冷而无法孕育生命。

　　后来人们发现，大气在气候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它的作用就像一张毯子，就好像我们的星球被一条薄薄的毯子包裹着，就像苹果皮，非常薄。但它将平均气温从零下18度变成了零上15度，因为大气层，我们的气温升高了30度，这才是生命得以在此进化的原因。

　　那么这条毯子是怎么运作的？其实是它吸收了一部分地表散发的能量，就好像我们穿上一件外套或毛衣。当气温降低，我们的身体会散发一定的能量，但衣服帮助我们保暖，大气起到的也是同样的作用，这就叫温室效应。

　　人类活动改变大气组成

　　在20世纪初，这一切就已经为人们所知了。所以科学家非常清楚，整个20世纪以及21世纪初，全球气候是如何变化的。

　　但很多年前我们又有了新发现——人类活动正在改变气候。因为这条毯子能起作用，都是因为大气的组成。大气中有一些气体，虽然占比很小，还不到1%，最主要的一种是二氧化碳，但水蒸气也吸收了大量的红外能，组成这条毯子的正是这些气体。虽然它们在空气中的占比很低，但人类活动改变了大气组成，所以气候就会随之改变。

　　事实确实如此，海平面平均气温已经比我之前提到的15摄氏度提高了1度，所以现在的大气平均气温是16摄氏度都是因为这些温室气体——二氧化碳的累积。

　　气体是哪来的呢？主要来自化石燃料的燃烧。

　　还有其他方面的因素也在影响气候，比如砍伐森林也会导致气候变化。

　　在北极，雪正在夏季融化

　　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是，虽然人们知道这一点已经很多年了，直到几年前科学界才开始非常担忧。

　　我们低估了这一改变，这就是为什么科学家们的共识是我们正在经历气候危机。因为气候变化比我们预期的更剧烈，那是因为所谓的临界点。这代表气候中的多种变化正在相互作用。比如说，在北极，雪正在夏季融化，现在可以坐船穿越北极。而这在几十万年前是不可能的。现在可以在夏季穿越北极了，所以现在还有游轮带人穿越北极。

　　还有很多其他事情正在发生，有很多干旱，也有很多飓风。有的地方正在越来越干旱，但其他地方开始降雨过度。

　　现在让科学界担忧的是，这些不同的方面正在产生互动。这就是为什么，学界的共识是我们正在遭遇危机。如果社会想要保护气候，让我们可以保证后代拥有与我们目前相当的生活标准，停止排放以二氧化碳为主的温室气体就非常重要了。那意味着，我们要减少并最终完全放弃燃烧化石燃料，这是现在非常重要的主题。

　　超90%科学家认为人类活动正在改变环境

　　还有一些关于气候的问题，其中一个在社会上非常普遍——科学家们真的认同吗？

　　因为也许有些科学家认为，气候正在发生自然变化、气候受人类活动的影响并没有那么明显。但事实是，目前已经有很多调查。人们对待这个问题非常谨慎。很显然，大部分气候专家都认同气候确实正在发生改变。有些科学家说，气候不是他们的专业，他们可能有疑虑。但了解气候的科学家已经出版了科学报告。他们基本都认同这一说法（我们正在经历气候危机）。

　　但这问题也很有意思，气候是个复杂的系统。因为地球巨大又复杂，风会影响气候，诸如此类。因为有这样的复杂性，科学界目前还不确定气候会改变多少、以及真的是人类活动在改变气候吗？

　　目前的共识是，因为这个系统太过复杂，我们也不确定。但我们可以探讨的是可能性，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讨论气候变化的风险。

　　目前一致认为，10多年来科学界的大部分成员，超过90%的科学家都认同我们正在改变环境。在过去的5年左右里，这一数字已经从90%提高到了95%。在过去几年可能96%或97%的人都这么认为。所以这就显而易见了。

　　将来会发生什么？

　　但我们有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到本世纪末气候会改变多少？

　　这就是我们讨论气候变化的原因，因为我们面前有风险，无法确定，但可能性极高。

　　可能有三分之一、三分之二的几率——平均气温的改变会非常明显，以至于会影响到社会的正常运作。

　　到本世纪末，地球上有一些地方会太过炎热，人类将无法在那些地区夏季的热浪下生存。我们通过卫星等方法对这些地方，一直在进行测量，测量结果明确显示气候确实正在改变。

　　有个担忧是，气候的改变会导致大批的移民，这会给人类文明带来许多困难。

　　我们很担心后代会遇到什么、我们的孩子会遭遇什么？到那时候需要求生的是他们。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已经看见了一些非常剧烈的气候变化，我们看到飓风已经在影响一些沿海城市，对社会造成了巨大损失。

　　所以，现在我们已经有充分的理由去阻止气候变化。我们有飓风，有干旱，有的地方的农业已经不如过去，因为可用的水资源受到了影响。

　　这就是为什么要讨论这个话题——我们清楚地看到气候变化已经对文明的发展造成了破坏，尤其是贫穷国家遭受的苦难更多。

　　但一个非常让人担忧的地方是，将来会发生什么？除非我们切实采取措施。人们当然都为自己的后代担忧，所以我们才会参与基础教育，我们想教会孩子们。我们也知道他们正加大对儿童教育的投入。这些投资的成果可能要过几十年才能显现。但我们责无旁贷。

　　科学界普遍认为非常重要的一点是，确保我们在将来促进社会的发展。

　　幸好我们达成了一致

　　我要澄清一点，科学不会告诉我们该做什么，科学只会告诉我们这么做或那么做的结果。

　　所以是否要为气候变化采取行动不是靠科学家来说的，而是一种社会责任，是道德问题。

　　我们想为子孙后代承担起责任，所以我们坚持认为气候危机非常重要，也坚持推进获得全球性的共识。

　　因为这是个全球性问题。这些化石燃料燃烧产生的温室气体来自地球上的哪个位置并不重要。因为只要几个月，气体就能游遍全球。所以我们都必须通力协作，这是有可能的。

　　现在已经有一份协议叫做《巴黎协定》，是由联合国促成的。在协定中所有的国家都同意开始努力确保气候不会恶化。幸好我们达成了一致，整个社会都能够通力协作，共同确保促进未来发展、社会进步。

　　我们还必须确保贫穷国家从更富有的国家获得一些帮助，他们是遭受苦难最多的国家，这样才能逐渐减少赤贫人口。这正在发生，但我们必须进一步推动，确保我们有可能获得足够好的气候来保护经济的发展、维护后代的生活方式，也让我们可以保证，今后的生活至少会和现在的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