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茂兴等：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概要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的提出意味着金砖国家在应对全球治理问题、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促进经贸金融发展、推动科技创新发展等各领域的交流和合作进入深化阶段。金砖国家在上一个“黄金十年”中所取得的发展成就和在全球治理事务中所表现出的责任担当，赢得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正面肯定。作为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在新工业革命阶段的延续和深化，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的构建具有良好的基础和起点，但也面临一些困难和阻碍。金砖国家构建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应当增进战略沟通和政治互信，坚持务实创新、合作共赢，对接发展政策、发挥互补优势，不断深化战略伙伴关系，推动金砖合作取得更多务实成果和更好发展。

　　（一）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构建的主要障碍

　　1. 外部压力不断增大

　　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竞争逐渐激烈。在新工业革命之前，发展中国家对于发达国家而言，更多的是代工厂和海外市场的概念。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态度和政策整体相对友好，极大助推了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和经济全球化趋势的加强。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过后，一边是发达国家经济复苏乏力，另一边是发展中国家的迅速崛起。而发达国家长期以来在经济、军事、科技等方面都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在国际权利结构中具有相对优势，并且发达国家在国际制度、国际组织和国际规则制定中一直处于主导地位，在一些领域甚至具有一票否决权。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态度的转变和政策的收紧，对发展中国家经济社会的发展造成了直接、显著的不利影响，给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前景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可以预见，随着新工业革命和金砖国家经济的不断发展，金砖国家面临的来自西方世界的外部竞争压力将不断加大。

　　2. 经济发展面临考验

　　综合经济实力是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长期稳定发展的重要基础。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过后，金砖国家经济取得了非常亮眼的成果。但随着西方发达国家“再工业化”进程的推进、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以及金砖国家自身要素优势的削弱，金砖国家经济也出现了减速和疲软的现象，特别是2020年疫情在全球蔓延并扩散之后，全球贸易活动、要素流动、物流交通等受到剧烈冲击，包括金砖国家在内的各国经济都出现了显著的下滑和萎缩。而金砖国家又多处在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的低端，抗风险能力比较弱，疫情冲击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的不利影响更大。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20年全球GDP增速-3.6%，其中金砖成员国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和南非的GDP增速分别为2.3%、-8%、-3%、-4.1%和-7%。除了中国实现逆势增长之外，其他四个成员国都出现负增长，且印度、巴西和南非三个国家经济降幅都超过了全球平均水平，而即使是表现最为抢眼的中国，近年来也面临着新旧动能转换和产业结构升级的关键转型问题。如何从短期、中期、长期破解金砖国家经济发展难点、痛点，是构建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必须考虑和解决的问题之一。

　　3. 政治互信基础不牢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能否从理论走向现实，取决于成员国彼此之间能否做到相互尊重、相互信任。没有坚实的政治互信做基础，金砖国家在各个领域的交流与合作都很难深入展开和取得实质性成效。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过后的几年里，金砖国家基于拉动贸易、促进投资等多个方面的共同目标开展合作。在第一个“黄金十年”中，成员国们在政治、经济、人文等方面的合作不断深化，取得了良好的成果。但是随着合作的进行，金砖国家内外部形势逐渐发生变化，给金砖国家的政治互信带来了不利影响。从外部来看，发达国家为了消除发展中国家对其垄断地位的威胁，除了前文提到的遏制政策之外，还采取了分化金砖国家的手段。这无疑对金砖国家之间的政治互信造成了直接影响，不利于金砖国家合作的开展。从内部来看，金砖国家虽然在争取国际话语权、促进彼此之间经贸金融往来等方面存在合作共识和共同利益，但在争夺全球市场、吸引国际投资、抢夺资源要素等方面又存在不可避免的竞争和矛盾，更不用说成员国之间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都可能造成金砖国家之间的信任危机甚至上升为政治冲突。

　　4. 理念分歧客观存在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构建中，金砖国家虽然对于要进一步深化经济、政治、科技、文化等领域交流合作达成共识，但在如何开展合作、要合作到什么地步等具体内容和细节方面存在理念和主张的分歧。例如，在对待全球气候治理问题上，金砖国家都加入了《巴黎协定》，表示愿意携手各国共同应对全球气候变暖问题，但金砖各国对于气候变化与经济发展之间关系的认识却不太一致。以中国为首的部分国家认为气候变化事关人类生存和可持续发展，不应该将气候治理置于经济发展等其他事情之后。而以巴西和印度为首的部分国家认为，不应该因为气候变化及环境治理影响一国发展。又例如，随着计算机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和互联网的广泛普及，网络安全成为政府工作的重要事项。但在一国政府可以在何种程度上对网络安全进行管理方面，各国意见不一。一部分成员国认为，网络安全事关国家安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公民的网络行为进行约束和限制，而另一部分成员国认为，公民享有网络自由的权利，不能对其网络行为加以限制。这些理念主张的分歧和差异一是来源于各国文化、价值等内在的不同，二是来源于经济社会发展所处阶段的不同，对经济发展、资源保护和环境治理目标的侧重点的不一致，但都对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的实际运行产生了直接影响。

　　（二）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构建的重点路径

　　1. 支持捍卫多边主义

　　全球化治理和全球化发展是保障金砖国家实现长期稳定发展的重要外部环境支撑，任何向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靠拢的做法都无异于自绝后路。金砖国家应当带头捍卫多边主义，坚定支持《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以及以世贸组织为代表的多边贸易体系，维护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利益和空间。金砖国家应当积极践行多边主义，在维护国际公平正义的基础上开展竞争与合作，包括积极推动金砖国家之间、金砖国家与其他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竞争与合作，以及金砖国家作为一个整体与发达国家之间的竞争与合作，提升金砖国家自身发展水平、发展的独立性和自主性，在把握新工业革命机遇中实现弯道超车。金砖国家应当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事务、承担国际责任和义务，加强对技术落后国家、不发达国家的产业、技术和医疗援助，让金砖合作红利惠及更多群体。金砖国家应当加强多边主义合作，坚持共商、共建和共享，反对搞霸权、零和博弈，使全球治理更具包容性、代表性和参与性，符合所有人利益。

　　2. 加强政策沟通协调

　　作为由五个经济、文化、政治等各方面存在较大差异的发展中国家构成的国际多边组织，良好的政策沟通协调是打破政策壁垒、解决成员国分歧、推动成员国合作、保障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良好运行的根本。金砖国家应当联手加强沟通协调平台建设，通过制定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联席会议制度或部长级会议制度，定期举办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会议、论坛和展览等，共同探讨产业发展、技术趋势、人才培养、政策协调等重要事项。金砖国家应当进一步加强在经济、产业、贸易、金融、投资、创新等宏观层面的政策沟通协调，提高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和结构性改革等政策工具的有效性、前瞻性和公开透明程度，营造有利于金砖国家结构性变革的政策环境。金砖国家应当进一步加强在市场准入、标准制定、项目对接、银行融资等重点领域的标准化协调与合作，推动实现从技术到项目再到产业的顺利对接，有效提高高质量供给、扩大总需求，进而促进金砖国家的对外贸易发展和高质量发展转型。金砖国家应当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协作，共同营造良好创新发展环境和氛围，推动创新成果的应用、分享和改善，充分激发金砖国家整体创新动力和活力。

　　3. 推动开放创新增长

　　经济合作是金砖国家的“压舱石”，解决金砖国家内部矛盾、提高金砖国家凝聚力的关键抓手就是以产业发展为重要载体，通过开放创新实现金砖国家在经济发展上的互利共赢。金砖国家应当统筹谋划、积极布局，依托数字金砖、创新中心、工业和科技园区等项目和平台，着眼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的核心领域、关键领域和前沿领域，深化彼此在产业创新上的合作和交流，打造金砖国家产业创新合作网络，解决经济发展动能和转型升级难题。金砖国家应当立足各国工业基础，推动互联网技术与传统产业融合发展相关先进经验分享、技术交流和创新合作，加快智能制造发展，抱团向产业链、价值链高端转型升级。金砖国家应当立足现有科技创新领先成果，深挖各国在5G通信、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领域的潜力，深化各国在数字、新能源、新材料、海洋、太空等高新技术领域的产业合作，打造经济增长新引擎。金砖国家应当继续加强在能源安全、互联互通、公共卫生等领域的创新合作，不断开拓新的产业部门，提升科技创新服务各国民生发展的水平。

　　4. 促进资源互惠共享

　　金砖国家资源禀赋、产业结构和科技水平具有明显差异，不同国家在要素、产业和技术上各有所长。例如中国具有相对完备的产业体系和较为先进的5G技术；俄罗斯在核电、军工产业及航天航空技术方面位居世界前列；印度具有强大的人口优势和IT技术；巴西具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农业生产技术发达；南非矿产资源丰富，采矿技术成熟先进。在融入全球产业链、价值链的过程中，各国应当通过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平台，充分发挥彼此的比较优势、互补优势，促进要素、技术、产业等资源的互惠共享，推动形成合理的产业分工和合作体系，实现共同发展。此外，人才是发展的第一动力，金砖国家普遍面临人才缺口，加快人才培养合作是促进金砖国家合作发展、加快金砖国家创新发展的根本保障。金砖国家应当立足经济和科技创新发展需要，通过金砖国家大学联盟、企业联盟、创新平台等，合作培养具有国际视野、具备核心素养的高素质人才，实现人才的共育共用。

　　5. 打造示范项目平台

　　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的构建涉及政治、经济、产业、科技、人文、人才诸多领域。从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既往发展来看，部分领域合作的推广和深化存在较大困难。出现这一问题的原因，一是合作往往牵涉众多方面，二是合作在实施中可能面临制度约束。顾虑问题、针对制度约束的沟通成本问题或者合作实施过程中出现的事先未考虑到的问题，是相当部分合作停摆或搁置的主要原因。打造类似厦门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创新基地这样的示范性项目或平台，可以为金砖国家深化务实合作、创新合作内容提供“试验田”。示范项目平台一方面可以聚焦政策协调、人才培养、项目开发等重点领域，深化金砖国家在数字化、工业化、包容增长、创新发展等领域的合作，促进金砖国家高质量发展转型，提升金砖国家的国际竞争力；另一方面可以在示范中发现问题、总结问题、解决问题，充分考虑领域更为广泛的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和规则设计，提高政策的顶层设计水平和增强政策的落地实施效果，强化金砖国家的合作信心。同时，示范项目平台可为其他新兴市场、发展中国家的多边合作提供更多的成功案例和经验借鉴。

　　全文参见《金砖国家新工业革命伙伴关系创新基地发展报告（2021）》，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2年6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