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版专稿 记者 孙健芳

越南危机是如何发生的？

记者：越南经济危机是如何发生的。

刘均盛：最开始是经济过热，经济过热引发通货膨胀，再加上财政方面的赤字以及汇率方面不合理，导致危机发生，越南的发展战略，在2007年加入世贸组织，对外开放，走外延的发展道路比以前更明显了，开放程度是很高的，步伐迈得快一点，大一点。比如说金融方面的管制，本国货币对美元比较自由一些；贸易方面在引进外资，因为越南的劳动力优势，采取了比中国更优惠的措施，直线投资就愿意到越南去投资。这方面的限制会更少，提供的优惠可能更多。

记者：从经济过热到通胀，走得什么样的道路？

刘均盛：有三条链：第一条链是开放幅度加大，经济本身的发展，就是投资多造成了本身的经济运行，比如说用自己的财政政策促进经济，这样发展更快。第二条，因为出口多了，外汇就积累多了，内中央银行收了多少外汇，必须发行多少货币进行抵消。

但是，越南同时也形成了外债赤字，一个国家经济如果发展过快的话，必然进口就要大于出口，这是第一方面。第二方面，现在世界原材料在涨，而其出口的又是劳动密集型产品，进口的是设备、原材料，你赚的就不能弥补高成本。

记者：在这个过程中，比如说从2007年到现在，有哪些指标已经开始亮了红灯。

刘均盛：红灯已经提到了，比如说通货膨胀。我2007年11月份去的越南，之前2006年有人去过越南，说到越南可以买很多东西，当时很便宜。说当时买的木制品很漂亮，一个美元就可以买。可是我去了以后，根本没看到他说的这种状况，你会感觉到那个物价也是很高的，那时候已经出现了经济过热的苗头，发展速度很快，因为每年GDP都增长7.5%，仅次于中国，也是连续了好几年增长一直都很快，在新兴的发展中国家中就是挺快的。投资也很多，一到河内可以看到很多工厂在建设，房子也在建。在表面上已经感觉到经济很热。投资包括国内的，也包括发达国家的的投资。

记者：除了通胀和投资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红灯？

刘均盛：还有项目赤字、项目投资，还有利率、汇率等。一开始利率不是太高，但是通货膨胀以后就开始提，现在利率快提高到百分之十几了，但实际上利率是官方的，民间的利率因为要贷款，就在官方规定的基础上有一定的浮动，实际上接近了百分之二十，就是说它的利率升得很快。说货币危机爆发还有这样的指标，就是外债，长期外债、短期外债总额上升。

越南政府怎么会制定这样一条汇率政策呢？越南为了经济发展得更快，大量吸引外资，然后出口，这样外资就大量地流入，而出口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积累一些盈余，但是越南这个国家又比较小，经济体比较小，这样货币就要升值，而且前一段时间美元贬值。所以他就希望，一方面我的货币升值以后，可以廉价地进口原材料，比如石油。这是一方面。第二方面，正好经济比较好，慢慢地提高外资也是正常的。因为大量的资本进来，又有盈余，所以就想提高。

记者：有没有希望通过货币升值来控制通胀？

刘均盛：这个我觉得是很偶然的。一个国家的外汇储备过高的时候，中央银行，特别是你实行固定利率，或者是国家的银行给你，你的外汇储备就很多。外汇储备多了以后，发行的货币就很多，基础货币发行多了。

而越南汇率机制是结汇制，跟中国一样。比如说企业获得了外汇以后卖给银行，银行马上给你钱，这样货币就多了，整个流动性过剩。过剩以后，外资进来，又没有很好的引导进入到生产领域，有些外资，包括一些短期就借着进来了，然后投资于资本性的市场，比如说股票、房地产。股票房地产就会价格泡沫，出现上涨。而且越南CPI有个跟中国的不同，就是把房价算到CPI里面去了，所以我们看越南的通货膨胀就会很高。像河内的房价、胡志明的房价，一年以内涨得很高，资产泡沫很大。

刚才说了三点，经济发展过快、投资过大，外汇储备有盈余，货币如果不进行市场冲销的话，流动就会很多，就像中国一样，1.7万亿的外汇储备，造成中央银行困难很大。

第四点是世界上的通货膨胀，比如说原材料上涨造成了成本推动，就有了价格上涨。再加上一条就是预期，通货膨胀有时候就是一种货币现象，但是你单纯的物价上涨不是通货膨胀，必须得有预期，有了预期就进入了通货膨胀。那归纳起来就是四条了。

记者：通胀和汇率之间有没有交叉影响的过程？

刘均盛：汇率和通货膨胀是相关的，我们有利率评价，利率加上货币预期的升值率和贬值率等于国外的利率。但是你的利率又跟通货膨胀有关，我们平常说的负利率，或者是正利率，利率减去通货膨胀率才是实际的利率。如果你的通货膨胀率变化了，那实际利率就变了。实际利率变了，那么你根据利率评价，自然而然对货币的汇率就有影响了。就是这样的关系。

越南经济是否危机地步？

记者：目前是否可以说形成危机？

刘均盛：可以说在危机的边缘更准确一些。

目前的经济危机到底是不是叫危机？我也存在这样的疑问。有一些经济学家说是危机，但是我感觉跟97的泰国危机不一样，那次经济危机货币贬值超过一半，韩国也是，银行坏账负担很大。但是我们看越南贬值只不过在短期交易方面，有预期的，实际上还没达到。所以现在爆发了危机感觉还是为时过早。

记者：现在越南的情况和97年亚太金融危机有什么区别？

刘均盛：现在看越南，跟泰国有一些类似，比如说项目也是赤字，也有外债，短期外债，还有财政方面也出现了赤字。通货膨胀率也可以算一笔，股市、资产泡沫。现在的股市下跌一半左右，房地产价格下降一半多。

记者：这种发展是和什么相互连接和相互影响，比如说一个危机发生的时候总得有警告，之后才会出现一连串的经济指标，比如说你刚才谈到的三个赤字，还有通胀率、资产泡沫、房地产泡沫。

刘均盛：首先经济基本面发生了问题，然后国际性的游资，一旦经济基本面出现了问题，投资就会由原来的流入变为流出，再加上投机性的炒作，像泰国的时候出现了金融大恶，会进一步把这个市场的资本逆转加剧，去冲击你的汇率。你的汇率可能出现了守不住了，或者是贬值，那你的外债就增多了。外债一旦增多，东亚的国家不是以证券市场为主，而是以银行为主，所以银行负债就很多。银行负债很多，贷款就垮了，贷款说了这些企业就活不了。那企业活不了了，整个经济就减缩了，企业获得不了贷款就不能生存，就躲避，就出现了问题，然后工人下岗、失业增多，整个经济就出现了问题。逻辑就是这样的，如果再往前讲一点可以讲什么呢？这些国家为了自由化，放开金融资产，金融都增高，然后这些外资可以更方面地进入，有了这个前提，竞争自由化，经济发展，热钱大量流入，然后出现了资产泡沫、通货膨胀，最后就像我刚才说的几点赤字出现，预期不好，短期资本大量外流。这时候如果有投资资本借机炒作，就会加大这种恐慌，然后汇率贬值，贬值以后外债迅速增加，造成了信贷收缩，最后企业倒闭、工人下岗、失业，经济停滞。

记者：现在越南危机是不是到了最坏的程度呢？

刘均盛：如果要是跟97年相比，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97年的货币至少贬值了一半，还要调整很长时间。越南总理说我们要保持这个汇率稳定，至少他说现在保持这个。当时泰国想保持利率，但是在这些金融投机客的影响下根本守不住。
如何对政策进行调整？

记者：在越南危机发生过程中，政策在哪个方面做一些改善调整，至少可以避免或拖延危机。

刘均盛：政策很重要，从97年经济危机中可以取得教训，自由化阶段应该谨慎，有一个商品市场的自由化，然后带来了项目的自由化、资本项目的自由化，这是有顺序的，你不能把这个顺序颠倒了。或者这个时候不到也不行，太早也不行，所以得有顺序。在自由化阶段要谨慎。

记者：回头来看，越南自由化程度是不是过于早了一些呢？

刘均盛：也可以这么说，因为2007年才加入世贸组织。加入世贸组织必然有一些承诺，金融方面的开放，可能为了迎和这个，也是为了吸引外资，保持经济高增长，就做了一些放开，但是范围过大。

记者：现在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全世界都在通胀，就你一个国家的货币政策无效性更多一些，对越南这样的小国家来说，他们应该怎么做呢？

刘均盛：我感觉可能是受到这些影响，但是只对货币实行，一个是汇率，一个是货币政策，一个是进行资本管制，这三个是不可能的，只有两个成立，看你怎么选择了。现在越南是资本管制。如果是资本管制的话，货币政策就可以自由了，可以自由地对经济进行调节。虽然就像你说的，受周围经济的影响大，但是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越南能否度过危机

记者：越南能否度过这次危机？

刘均盛：越南和当年的泰国也有一些不同。第一条不同，整个亚太地区的金融合作，国家之间进行宏观经济信息的交流，建立了区域的救助系统。

记者：这次会不会启动呢？

刘均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但是越南如果控制不住的话，像97年那样蔓延，肯定会启动。

97年金融危机中马来西亚的一个例子，马来西亚进行金融管制，最后马来西亚挺过了危机。中国当时一枝独秀，顶住了。中国不也是因为资本管制吗？所以中国也挺过去了。

当时马来西亚开始实行，遭到了国际社会的批评，当时说是应急的措施，整个恢复之后全部解除。最后国际也没有对马来西亚进行什么太大的批评。可以采取其他方面的措施，比如说汇费方面的措施，还有资本管制。还有你收税，托宾税（对资本进出征收税）等进行管制资本。

总体来说，可能有很多的方法。还有一点，现在的东南亚国家，包括中国，外汇储备都很大，就像97年金融危机，其他国家几乎处于外汇赤字，就是外汇储备很少，现在东南亚国家外汇储备很大，所以投机资本也会有一些顾虑。这些点也是跟以前不一样的，不能用当年的危机来套现在的危机。

记者：越南采取以前的措施，加上你刚才说的其他的金融措施，其实这种危机也可以在比较小的范围内。

刘均盛：也可以控制，不是不可控的。

亚洲国家有这种危机意识比十年前强很多，亚太地区金融合作也取得了一些进步。有区域的自救系统，或者是这些国家大量储备以后，就不会有那种恐慌，不会去做这些事情，就是类似于一种威慑，不一定实际去做。但是有这个机制在，有这么多储备，可以通过货币互换协议去做，去申请一些贷款。具体方面，实际部门可能会做。

具体来说，根据我刚才提到的那几点，比如说投资过高，可以进行做一些货币政策。然后由于外资增多，没有引导好，可以去引导。成本输入通货膨胀，你可以按照市场化来做会更好。因为企业自己会核算，做自己的定价，自然而然会去做一些核算。所以我感觉发挥这种市场的自我调节也很重要。现在出现这种状况，也不能过渡减缩。你这些货币政策可以抑制过热，但是到了一定程度，外债特别多，银行贷款出现了流动性不足，货币政策可能不会使中央银行提供流动性，就像97年的金融危机，贷款上要实行国内双紧的货币政策，造成整个的流动性短期，最后出现了问题。当然你可以进行这种流动性支持，我感觉也挺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