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书观点
主持人:各位网友大家好!欢迎收看人民网视频访谈!2008年5月12日14:28分,四川省汶川地区一场8.0级的强震夺取了我们同胞的生命,目前的统计数字大概在两万多。连日来在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建设领导下,在国务院抗震救灾总指挥部直接指挥下,人民解放军、民警等顽强奋战解救群众,全国各族人民患难与共,全力支援。今天,我们人民网有幸邀请到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副研究员,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副秘书长,国家心理咨询师专家委员会委员林春做客人民网,和大家一起谈一谈震后心理咨询,首先跟我们网友打个招呼。
主持人:今、明、后三天是全国哀悼日,也是我印象中第一次设立哀悼日,从心理学家的角度,您怎么看这个节日的设置?
林春:各位网友好,今天有机会来交流,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跟大家谈一谈灾后的心理援助的问题,这也是我们主持人和现在很多的网友关心的问题。这个哀悼日的设定呢,应该从心理学的角度上也是有意义的。因为地震以后,全国上下一片悲痛,大家都是处于一种悲伤的情绪中。这种情绪需要一个很好的发泄,一个宣泄的机制,也需要一个宣泄的时间。现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在抗震救灾,但是更多的我们的人民群众需要坚守在工作岗位,这本身也是一种对灾区人民群众的支持。
但是他们的那种悲伤的情绪,在平时的工作、生活中间,他需要有一个发泄的管道、一个途径,这个哀悼日设立的在这方面应该是非常有意义的。除此之外,哀悼日的设立对凝聚全国人民的力量,增加大家的信心也有重要的意义。这场灾难始料未及。前几天是圣火传递,登上了珠峰,全国人民沉浸在喜悦当中,突然一场灾难让大家猝不及防。这对大家来说是一种非常强烈的心理打击,因为大喜大悲,对任何人来说都会引起强烈的心理和生理的反应。
我们在媒体,包括电视、网络上每天都可以看到大量的流泪和悲伤的声音。有的人一看电视就哭,这种情况怎么办呢?这个泪该流是要流的,如果流泪了比较好。悲伤的情绪憋在心里不表达出来,或者不宣泄,时间长了会导致更严重的心理问题。刚才所说的老年人看电视就哭,我有一个建议,如果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的,或者对那种悲伤的情景反应非常强烈的,可以减少看电视的时间。更多的参与一些户外的社会公益活动,有一种分心的作用,给灾区人民提供了支持,另外使自己的情绪不至于严重的破坏自己的生活、工作。
主持人:这个时候,更多的媒体宣传,比如电视、电台、报纸,都是在播这件事情。各种信息无法回避,强迫一些人进行户外活动,是不是困难了一点?这种时候如果不看电视,会不会让人觉得好像对这件事漠不关心?也就是说不一定非要用眼泪证明对灾区的支持,我们可以换其他的方式?
林春: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现在灾区的救灾进展,这种死难人数的数据每天都揪着我们全国人民的心,不关注的难度是比较大的。这种时候需要我们每一个老百姓都需要一些简单的自己的心理调节的技术。如果自己的学习技术没有条件,也没有人指导的话,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就是可以跟大家,老年人大家一起看电视,这本身就是一种社会支持,这样可以帮助他们迅速的渡过悲伤的时期,或者对自己生活的信心,也对我们灾区的人民增加了渡过难关的信心。
至于不看电视就是漠不关心,我想那倒不一定。我想我们每一个老百姓都是关心的,这一点没问题,不仅中国人民关心,世界人民也关心,因为人民对这种威胁到生存的,这种基本的条件的破坏反应,基本上是一致的。人性里面很多善良的东西是一样的,中国有那么多人遇难,有那么多人受灾,中国老百姓关心,社会上的,其他国际上的人士,国外的老百姓也是关心,也是沉痛的。我们表达悲伤,表达对灾区人民的支持有多种方式,可以看电视,我们很多的学者是没有时间看电视的,他必须冲到灾区的第一线做一些实实在在的救援工作,应该说都是有意义的。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眼泪,最需要的是给灾区人民实际上的支持,包括心理上的支持。
主持人:在我们人民网的留言版里,不少网友表达了他们对这次地震的情绪,很大比例是发泄他们对地震预报的不满,甚至有不少过激的言词,您认为这种情绪是占主流的吗?对于现在已经抱有这样情绪的网友,您想说什么?
林春:肯定不是主流的,地震发生以后,人民首先的反应是震惊,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灾区的群众失去亲人,这是不可思议的,突然间自己的亲戚、亲人、朋友就没有了。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过了这个阶段之后,又进入了下一个情绪的阶段,开始自责,开始愤怒,出来之后,受灾的群众本身这种观众,我们的受众,其他的没有受灾的老百姓,也会进入这么一个过程,当然反应的强度,肯定比受灾的群众本身强度低一些,但是过程是差不多的。
现在灾难已经发生几天了,相当多的人已经进入愤怒的阶段了,愤怒的时候他一定要找发泄的对象,我想现在最容易成为愤怒的发泄对象的就是我们地震工作者,应该说地震工作者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昨天看了一个地震局的朋友写了一篇文章,他非常的委屈,因为现在地震预报是一个全球的难题。现在科学技术还达不到对地震发生规律的一种非常清晰的认识,我们更多的时候还是防,而不是能做出很好的预报。
地震发生以后,地震局的同志承受了非常多的压力,人又不多,大部分人都在前线,每天分析震情,还要面对各个方面的舆论的压力。我觉得这从两个方面来说,一个方面我们的老百姓应该是体谅地震局工作者的处境,他们一定程度上是非常的尽力的。地震局的同志们也要在压力中间调试好自己的心理状态,这种悲伤过后的愤怒的情绪的反应也是正常的。所以大家相互理解,能渡过难关,我相信这个愤怒的情绪过一段时间以后,应该是会慢慢的平息下来的。
对于有过激情绪的网友,我想说这种天灾,尤其是大型的灾难谁都不愿意发生,现在我们的科学技术,地震工作者在做非常艰苦的努力,但是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有清晰的认识,只是一个群众性的问题,不仅仅是我们国家的问题。大家表达一段时间的愤怒情绪是可以的,但是不要因为这种愤怒迷失了我们的眼睛,影响了我们对受灾群众的那种实实在在的关注和帮助。这种帮助一方面就是你到前线帮助,另一方面你在后方坚持工作也是一种帮助,人处于愤怒情绪,对工作是有影响的,这样会出现一些我们大家都不希望的结果。一激进以后,你的思维能力就变得下降,有时候会变得特别的局限,非常的偏执,对问题缺乏思考。同时工作也会受影响,效率会下降,这都是不好的结果。所以宣泄一段时间是可以的,但是过后应该是要尽快的平息下来。
主持人:灾后我们中科院也很快组织了自己的专家团队,奔赴灾区进行心理方面的救援,那么这样的灾难发生之后,受灾群众心理上会发生哪些变化?对于这些受灾群众一般除了悲痛和麻木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心理上出现问题的表现?
林春:是这样的,我们中科院的反应非常的迅速,地震以后,我们很快就成立了救灾的指挥小组。我们心理所也是在第一时间做出响应,向灾区已经派出了两批,还会派出第三批心理救援专家。我们希望这种灾后的心理承受方面,为我们的受灾群众提供必要的支持,这是我们心理学家义不容辞的责任。
至于刚才说的灾后的受灾群众会出现什么样的心理问题,大灾以后,一般普遍出现的心理问题就是悲伤、焦虑、恐惧、抑郁、意志行为减退,觉得生活没有意义,还有愤怒。不仅网友会愤怒,灾民,我们的受灾群众也会有愤怒的情绪。受灾以后开始是麻木,对外界失去反应,觉得不可思议。最近你们看电视、报纸报道也是,灾区很多的群众现在心情很平静,有一部分群众心理素质不错,他肯定很快地从这种大的创伤中间平息下来,慢慢走出来了。
更多的群众我相信他是处于一个麻木期,对外界的反应缺乏敏感的时期,这是创伤后的往往反应的第一步,不愿意承认事实,对外界的信息,接受能力迅速下降,这实际上是在沉默中有一种更大的心理危机爆发的前兆,可能性,所以这时候要及时的加强心理服务和指导。
因为灾后有生命救援,生命以后就是心理救援,这两方面的工作非常的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身体救援,毕竟人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生命是一切价值的载体,人不活了什么都别谈了,先活下来,然后我们再帮助他们重新振作,让他能够面对生活的现实。
除了这种麻木、悲痛以外,还会有焦虑、恐惧,恐惧是最惨的一种情绪。还有愤怒,包括后期可能会出现抑郁,这都可能出现的。新阶段最突出的,我觉得主要是悲痛,悲痛和恐惧。第一阶段的心理救援任务,我觉得很可能在第一个月内,最重要的心理救援任务就是帮助大家,帮助我们的受灾群众找到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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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还有就是他们会不会有一种期待的情绪在里面,现在救援工作还在进行,他们期待着自己的家人能够生还,那颗心没法完全的放下,还是在等待?那么对于灾区的心理救援,大概是怎样实施的?是否是所有的受灾群众都需要,还是说我们也有一个重点的人群?比如说老人、儿童,或者说是丧亲人员?
林春:你说的非常对,因为灾后的受灾群众,尤其本身是受害者,或者家属受害者的群众,他不愿意接受现实,虽然现在已经超过了96小时了,但是他心理不愿意承认,希望奇迹发生。而事实上奇迹确实在发生,有时候地震七天以后,甚至十天以后还有幸存者,我觉得最近这个阶段,包括这几天,当务之急还是先抢救生命,一定要给我们的受灾群众以充分的、真实的信息,能够看到救灾的阶段,看到我们的人民子弟兵,我们的各方面的武警,包括志愿者,包括我们的救治队伍、政府都在全力以赴,一定要及时的通报。这种信息的及时通报,实际上也能帮助我们的受灾群众重建信心,这是非常重要的社会支持。
这种灾后受到心理创伤的人,一般有四类人,第一类就是受灾群众本身,第二部分就是受灾亲属的亲人,有的爸爸妈妈失去了孩子,遭受了严重的创伤。还有一部分就是救援工作人员,第四部分包括我们这种观众,不是灾区的民众,电视广播,心理素质不是特别好的,他也遭受了孩子于媒体的创伤,这四类人都需要心理救助服务。但是分轻重缓急,最需要帮助的就是受灾群众本身,以及受灾群众的家属。现在遇难已经超过了两万人,每个人都有好多亲属,一个孩子家里都有四到八个家人,所以他们的心理创伤是非常广泛的。
我们提供心理咨询服务的人又比较少,我们只能抓住重点,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儿童,受到创伤的儿童,还有他们家长,特别是父母,这两边我们要重点关注。此外还有那些参与救援的解放军战时,医护人员,甚至有一些领导干部,我们也应该及时的跟进一些心理咨询服务。我们中科院心理所灾后已经派了两支队伍,很快派第三支队伍到一线,主要是帮助解决儿童的心理问题。怎么解决呢?不仅儿童,还包括我们的成人,帮助他心理安全感,我们一般心理咨询到灾区以后,会对那些重点需要关注的儿童接触,陪伴他们,听他们倾诉,有的儿童表达能力比较差,你做一个好的陪伴者,抱抱他,摸摸他的小手,摸摸他的小脸,这是非常重要的支持,给他完全的信息,身体接触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是有重要的意义的。因为人跟人之间最近的距离就是身体接触,我跟你说话,我安慰你,不一定安慰的好,但是如果我握着你的手,这种更真切,带来安全感,更为温暖,更为有效,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组织很多的社会心理学的专家或者是志愿者到灾区,给儿童带来实际的支持。
但受灾的儿童太多了,如果都是一对一的支援,一对一的心理支持根本响应不过来,三头六臂也没法做事情。最后把自己搞的疲惫了,服务也做不好。心理咨询本身需要救援者自己要有良好的心理状态,救援者自己都疲惫不堪,很累,就很难提出有效的,建设性的心理咨询服务。所以我们更多的时候,可能就是把这种小朋友们组织起来,心理咨询师,心理专家做一个引导者。小朋友自己互相支持,这也是一种自救,也是一种有效的办法。
主持人:地震发生后,广大的网友也是广泛的关注,其中有一位网友问,据说心理安抚应让受助者哭出来,是这样吗?现在有种说法是说让他哭出来,哭个痛快,但又认为让人回忆之前发生那样的事,回到痛苦之中是很不人道的做法,您是怎么看这样的说法呢?
林春:有一点道理,但也不完全。受灾后,受灾群众由于各方面身体状况、心理状况,还有他的认知结构,也就是看问题的方式,还有社会支持系统的不同,他的情绪反应,包括心理反应都是千差万别的。有的人可能他经历过这些事情,特别是年纪比较大的,成长的过程中经历过很多的挫折和灾难,本身这种抵御外界的心理压力,这种抗创伤的能力比较强,反应不一定很强烈,不一定哭得出来。尤其是有一些成年人,他有更重要的使命,他要帮助别人,这种时候他哭泣是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多,这种时候你一定要人家哭出来是没道理的。
只是说那些需要哭的、想哭的人我们不应该阻止他哭,相反的我们应该鼓励他哭,鼓励他表达情绪,并且告诉他,这种愤怒、抑郁、焦虑情绪都是很正常的。不然他们觉得别人没哭我哭了,我不正常,这是一种不良的暗示,这样不好,不利于灾后的心理重建。
按照我们的常识,按照我们一般人老百姓的常识判断,就是你在心理咨询过程中,要大家互相说说经历过的事情,对失去亲人的怀念,这本身是一种非常痛苦的事情,人家有伤疤,现在不管是不是恢复了,至少没看见,没看见痛苦就不是很强烈,现在把人家伤疤揭开,撒一点盐是不人道的。心理学研究发现不是这样的,心理的创伤和身体的创伤,我们都是应该及时的进行治疗,治疗的前提就是你要承认他,承认他这里有问题,明明有问题你说没问题,手上有一个伤疤,找了一块正常的皮肤补起来,这就没有问题吗?问题还是存在的。所以还是应该把这个没有好的皮肤,治疗了自然就解决问题了。
心理问题也是这样的,心理创伤也是同样的,深受伤害的东西,如果我们暴露出来,接受外面的信息、接受外面的支持,通过正常的治疗使它复原到很好的状态以后,他未来的生活会产生长远的影响,所以心理咨询从某种意义上做,是一种非常痛苦的工作。而外人看起来有时候是很不人道的工作,但是这个工作是必须要做的,这是对受灾群众未来的心里重建,是非常有意义的工作,也希望各位网友理解我们工作的性质。
心理救援跟身体救援有比较大的区别,心理救援专业性更强,复杂度更高,我们也不说身体救援不要技术,医生都需要技术的。但是心理救援需要一些特设的技术,一般要经过心理学的训练,专门的训练才能掌握的。现在很多志愿者满腔热情,我们过去提供心情的咨询服务,热情是好的,但是如果你们没有这种专门的技能,有时候带来的效果是适得其反的,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很可能会再次遭到创伤,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
主持人:灾后我们中科院也很快组织了自己的专家团队,奔赴灾区进行心理方面的救援,那么这样的灾难发生之后,受灾群众心理上会发生哪些变化?对于这些受灾群众一般除了悲痛和麻木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心理上出现问题的表现?
林春:是这样的,我们中科院的反应非常的迅速,地震以后,我们很快就成立了救灾的指挥小组。我们心理所也是在第一时间做出响应,向灾区已经派出了两批,还会派出第三批心理救援专家。我们希望这种灾后的心理承受方面,为我们的受灾群众提供必要的支持,这是我们心理学家义不容辞的责任。
至于刚才说的灾后的受灾群众会出现什么样的心理问题,大灾以后,一般普遍出现的心理问题就是悲伤、焦虑、恐惧、抑郁、意志行为减退,觉得生活没有意义,还有愤怒。不仅网友会愤怒,灾民,我们的受灾群众也会有愤怒的情绪。受灾以后开始是麻木,对外界失去反应,觉得不可思议。最近你们看电视、报纸报道也是,灾区很多的群众现在心情很平静,有一部分群众心理素质不错,他肯定很快地从这种大的创伤中间平息下来,慢慢走出来了。
更多的群众我相信他是处于一个麻木期,对外界的反应缺乏敏感的时期,这是创伤后的往往反应的第一步,不愿意承认事实,对外界的信息,接受能力迅速下降,这实际上是在沉默中有一种更大的心理危机爆发的前兆,可能性,所以这时候要及时的加强心理服务和指导。
因为灾后有生命救援,生命以后就是心理救援,这两方面的工作非常的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身体救援,毕竟人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生命是一切价值的载体,人不活了什么都别谈了,先活下来,然后我们再帮助他们重新振作,让他能够面对生活的现实。
除了这种麻木、悲痛以外,还会有焦虑、恐惧,恐惧是最惨的一种情绪。还有愤怒,包括后期可能会出现抑郁,这都可能出现的。新阶段最突出的,我觉得主要是悲痛,悲痛和恐惧。第一阶段的心理救援任务,我觉得很可能在第一个月内,最重要的心理救援任务就是帮助大家,帮助我们的受灾群众找到安全感。
主持人:还有就是他们会不会有一种期待的情绪在里面,现在救援工作还在进行,他们期待着自己的家人能够生还,那颗心没法完全的放下,还是在等待?那么对于灾区的心理救援,大概是怎样实施的?是否是所有的受灾群众都需要,还是说我们也有一个重点的人群?比如说老人、儿童,或者说是丧亲人员?
林春:你说的非常对,因为灾后的受灾群众,尤其本身是受害者,或者家属受害者的群众,他不愿意接受现实,虽然现在已经超过了96小时了,但是他心理不愿意承认,希望奇迹发生。而事实上奇迹确实在发生,有时候地震七天以后,甚至十天以后还有幸存者,我觉得最近这个阶段,包括这几天,当务之急还是先抢救生命,一定要给我们的受灾群众以充分的、真实的信息,能够看到救灾的阶段,看到我们的人民子弟兵,我们的各方面的武警,包括志愿者,包括我们的救治队伍、政府都在全力以赴,一定要及时的通报。这种信息的及时通报,实际上也能帮助我们的受灾群众重建信心,这是非常重要的社会支持。
这种灾后受到心理创伤的人,一般有四类人,第一类就是受灾群众本身,第二部分就是受灾亲属的亲人,有的爸爸妈妈失去了孩子,遭受了严重的创伤。还有一部分就是救援工作人员,第四部分包括我们这种观众,不是灾区的民众,电视广播,心理素质不是特别好的,他也遭受了孩子于媒体的创伤,这四类人都需要心理救助服务。但是分轻重缓急,最需要帮助的就是受灾群众本身,以及受灾群众的家属。现在遇难已经超过了两万人,每个人都有好多亲属,一个孩子家里都有四到八个家人,所以他们的心理创伤是非常广泛的。
我们提供心理咨询服务的人又比较少,我们只能抓住重点,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儿童,受到创伤的儿童,还有他们家长,特别是父母,这两边我们要重点关注。此外还有那些参与救援的解放军战时,医护人员,甚至有一些领导干部,我们也应该及时的跟进一些心理咨询服务。我们中科院心理所灾后已经派了两支队伍,很快派第三支队伍到一线,主要是帮助解决儿童的心理问题。怎么解决呢?不仅儿童,还包括我们的成人,帮助他心理安全感,我们一般心理咨询到灾区以后,会对那些重点需要关注的儿童接触,陪伴他们,听他们倾诉,有的儿童表达能力比较差,你做一个好的陪伴者,抱抱他,摸摸他的小手,摸摸他的小脸,这是非常重要的支持,给他完全的信息,身体接触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是有重要的意义的。因为人跟人之间最近的距离就是身体接触,我跟你说话,我安慰你,不一定安慰的好,但是如果我握着你的手,这种更真切,带来安全感,更为温暖,更为有效,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组织很多的社会心理学的专家或者是志愿者到灾区,给儿童带来实际的支持。
但受灾的儿童太多了,如果都是一对一的支援,一对一的心理支持根本响应不过来,三头六臂也没法做事情。最后把自己搞的疲惫了,服务也做不好。心理咨询本身需要救援者自己要有良好的心理状态,救援者自己都疲惫不堪,很累,就很难提出有效的,建设性的心理咨询服务。所以我们更多的时候,可能就是把这种小朋友们组织起来,心理咨询师,心理专家做一个引导者。小朋友自己互相支持,这也是一种自救,也是一种有效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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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我看到了很多城市组织了志愿者过去,这样的志愿者是真正的能起到一定的心理辅导作用吗? 心理救援是一对一进行的吗?
林春:志愿者如果是有心理学的训练,他们去是可以做一些非常有效的工作的,但是如果没有受过这种训练的,或者训练不足的,我建议理智一些,可以提供一些配套服务比较好,那种专业的服务,还是用那些专业人士比较好。心理救援尤其是危机干预跟平常的心理咨询不一样,平常的心理咨询更多的是一对一的,面对面的沟通解决问题,当然也有团体咨询,团体咨询跟个体咨询比起来比例比较小。但是在危机的时候,个体咨询一个是效率比较低,第二个个体咨询网友是在危机后出现严重的心理创伤以后,个体咨询才跟进,在前期主要还是以团体咨询、团体辅导、团体情绪的宣泄这种机制、这种过程为主。
我们的专家派出去,一般是团体指导、团体咨询,当然有个别人已经达到非常严重的创伤程度了,我们可以提供个体咨询。有的人还有强烈的精神躯体的反应,或者说是精神和人格方面出现了问题,那肯定是要转到相关的精神科,通过吃药和心理咨询解决问题。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方法。
主持人:还有一位网友这样说,他说他想去灾区当一名志愿者,安慰受难的同胞,尤其是小孩子,如果去了,有没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
林春:相当多的网友,特别是年轻的网友很热情,有的哭着要上前线,前几天接了很多的电话,包括我们的心理咨询师,包括专业人士都说有没有机会派出去,说不派出去受不了了,压力太大,自己掏钱不需要任何的资助,凭着一股热情去是远远不够的,必须需要专业的技能。但是我们的网友已经到了现场,自己按奈不住,去了以后还是可以做工作的,主要是对那些受灾的群众,需要心理咨询的朋友跟他多做一些交流,听他叙说痛苦,无条件的倾听,不要说你不要哭,会好的,这种是无关痛痒的,人家会觉得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同时要多提供一些信息,因为在受灾的时候,一般的受灾群众接受信息的能力会有一个短暂的下降的时期,分析能力会下降。而这些信息对他灾后恢复心理重建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们的网友,年轻的志愿者多跟他们通报一些消息,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一座孤岛,他们未来的人生是有人支持的,政府关注他,全国人民关注他,海外的华侨包括世界人民都在帮助他,都会给他提供帮助的。包括志愿者跟他在一起,陪伴他本身也是一种帮助,这样对他们恢复信心,恢复生活的勇气,这个还是有利的,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主持人:我们想了解救援人员主体,比如说我们的武警战士是否接受过心理救援方面的培训;以及除了这些您刚才说的一对一,或者是一对几的面对面的心理辅导,是否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进行这种心理上的辅导?
林春:我知道我们国家的解放军、武警对心理健康这方面的问题非常关注,比如我们国家劳动部,现在是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开了一个心理咨询师,昨天有四万多人考试,今年下半年可能还有更多的人参加考试。这种考试呢,我们的武警部队,包括森林、消防还有兵防部队,他们推荐了很多的骨干进行学习,在部队做了很好的工作。但是我们的士兵呢,据我知道应该说是受过一些心理的辅导,但是他们怎么样去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救灾的过程中,给他人提供这种身体救援以外,怎么提供心理服务,这个方面可能还是比较缺乏的。现在要训练也来不及了。
心理辅导有很多的方式。面对面的团体辅导,还有通过网络、电话的方式,信函的方式也能给我们的受灾群众提供一些心理支持的。现在灾区通信恢复的很快,尤其是网络,我昨天看到绵阳能上网了,受灾群众也能通过网络跟外界接触。我们一些有心理学常识的网友呢,通过网络也可以提供一些支持。包括电话都是可以的。
网络、电话、信函,就是写信稍微慢一点。像我们所最近组织了“512”“我要爱”的谐音,写了对灾区市民的问候,写了一句一句的小卡片,这种爱心卡通过我们的专业人员送到灾区人民的手中,让他们感受到北京人民的温暖,虽然隔了千山万水,但是告诉他们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我们就是你的朋友。凝聚力量,增加大家战胜困难,重建生活的勇气、信心。
主持人:您觉得我们的媒体在这场心理救援表现的如何?
林春:媒体应该也是令我们感动的一群人,媒体的记者、编辑也是让我很感动、很敬佩的一个人群。这次抗震救灾效率非常的高,组织也非常的有序,与媒体的工作是分不开的,大量的媒体冒着危险,去灾区第一线通报了非常详细的信息,这本身就会帮助消息的不确定性,减少谣言,帮助全国人民建立信心,更帮助灾区人民建立信心,所以媒体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并且应该是值得大力的赞扬的。
同时媒体如果运用的不当,它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传递了很多信息,凝聚力量、鼓舞人心,恢复自信,有时候还引导救援,有时候媒体记者的信息,可能让全国人民知道了以后,我们知道灾区缺什么,有引导的作用。但是同时媒体上面的那种惨烈的画面,什么缺胳膊断腿,血腥的见多了以后,也可能会给受众,特别是看电视的观众,甚至还给那些灾区的人民,受灾的群众带来二次伤害,这种伤害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有一个专门术语,叫做来自媒体的创伤。由于有来自媒体的创伤,所以我们的心理咨询和心理服务的工作变得异常困难起来,一看前方有那么多人需要帮助,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看了电视出现过激反应的人也需要支持,人手又不够,导致了心理咨询师现在是精疲力尽。
像我知道的,昨天我们心理所有一位接打了五个求助电话,要自杀,这之前都不会出现的,这些人平常的心理状态就不太好,有抑郁现象,看了血腥的画面以后,这种应激创伤就会出新,导致生命没有意义,那么多人转眼灰飞烟灭了,我们活着干什么?所以要自杀,要跳楼。这种情况,像美国“911”之后也是,世贸大楼被撞了,媒体也是从早到晚播放飞机撞大楼的视频,导致美国人民心理承受能力变差,所以现在美国的媒体也在反省。我提个醒,媒体的朋友也是要掌握一下分寸,尽量的报道一些积极的、正面的,当然要真实的,鼓舞人心的东西。
有一些内容呢,有一些惨烈的内容一定要报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些技术处理比较好,给受灾群众,给观众造成的来自媒体的创伤机率小一点。
主持人:就是我们媒体还是应该发挥一些积极的,引导作用?我们看到很多媒体还都是以“我们在一起”这样的标题出现在公众的面前,手牵手的画面非常的多,非常的鼓舞人心。
林春:对,一个照片,一个小孩的胳膊腿断了你照出来,或者是一个场景,换另外一种照片,11个人握着那个小孩的另外一只还存在的手,一个是照断胳膊断腿的照片,另外一个是解放军握着受灾群众手的照片,意义完全不一样,带来的效果不一样。后者是向善的,是积极的,是可以鼓舞人心的,增加人们生存勇气的这种良好的宣传。
我觉得尤其是主流媒体,最近几天的分寸把握的很好,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正面的、积极的,鼓舞人心能凝聚力量的,增强大家勇气的报道。但是网络媒体,尤其是个人媒体,就是很多人在网络上开一个博客,这个没有办法控制,上面血腥的东西太多,我也希望网友节制一下,稍微思考一下。网络平台的人稍微做一些限制。
主持人:您觉得政府应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林春:政府当然是最重要的角色了,这次地震以后,救灾组织的那么迅速,那么有效率,与我们政府的关系太大了,温家宝总理很快到前线去了,温总理的行动让全国人民动容,也让世界的人民动容。昨天新加坡《联合早报》的记者说“中国的总理学不来”,几个小时就到现场了,都到第一线了。
地震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对中华民族来说,但是同时也是我们全国人民,让我们更团结了,更有凝聚力。政府在组织生理救灾、物质救灾方面起了积极的作用,但是心理方面也应该起积极的作用。我们现在知道的一些消息,像中国科协还有红十字会等等,都派了大量的心理咨询师,还有一些志愿者都到前线去了,可能是呈几百上千人的规模,这个呢,政府也应该进行一些组织,单单靠哪个部门,肯定是很难把这个组织成一个有效的力量。我们应该把心理支持、心理服务拿到这个救灾体系当中,让国家有关部委做协调,这样好钢用在刀刃上。
主持人:一次地震让很多孩子失去了父母,很多人准备领养这些孤儿,我也提交了申请,现在我提一个远一点的问题,就是领养这些孩子是不是要特别注意一些什么?同时在地震过后,很多人都在担心,如果我面临这样的地震我该怎么办?就是当地震来临的时候,他们就有一种危机感,如果地震发生在我的身边,我应该怎么样,这种危机感很强烈。好像有一点人人自危的感觉,能不能给这样的朋友辅导一下?
林春:灾后会有大量的孩子失去父母,大量的父母失去孩子,这种残缺的家庭非常的多,有一种说法就是把这种残缺的家庭进行组合,缺孩子的领养一个孩子,没有父母的,孤儿你到他家去。后来据说这个效果不是特别好,因为大家都有深重的创伤,在一起更加悲痛,沟通或者协调以后能融为一体的这种可能性不是特别大,当然不排除有个别的生活的非常好的。
我们建议还是由政府统一组织,找一些正常的家庭来收养这种孩子,什么叫正常的家庭呢?就是有爸爸妈妈,家庭比较温馨,经济条件还不错,最好别是单亲家庭,单亲家庭的爱还是缺乏一点的。如果是家庭本身就有孩子的,再带一个孩子来就更好了。
地震以后,因为震区特别大,好多地方有震感,这个时候政府要辟谣。有些人却总是担心有问题,这种担心可以理解。回答大家的问题,如果真正地震发生在我们身边怎么办?我觉得这还不仅仅是一个心理学的问题,首先要学会在地震来临时候自救的常识。比如说到有柱子的地方。
最主要的是要沟通,还要知道真相,同时跟周围的人沟通,现在是非灾区的人民都很悲痛,如果大家都沟通,互相支持了,就可能渡过难关。这个人遇到危机的时候很容易自我封闭,自我封闭害处非常大,因为不接受外面的信息,自己的心理结构,内部的心理状态很快会出现异常,别人实际上是对我们的支持,比如灾害以后人的身体需要支持,心理救援也是需要支持的。如果非灾区的老百姓没有专门的心理咨询专家来帮助你的话,就跟朋友多交流一下,多参与社会工作,这种情绪慢慢的缓解,这个不用特别的担心。
我就说一句话,各位网友,这次灾难是中华民族的一次巨大的灾难,对我们来说是根本想都想不到的,但是灾难已经来了,我们不能视而不见,我们只有勇敢的面对,正常的工作、生产,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来支持灾区的人民,这是一种好的表达的办法,我们要相信党、相信政府,有全国人民万众一心,有灾区群众的自尊、自信、自强,一定会走出难关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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